475回京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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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知宋霖他們回來，宋堯齊氏夫妻倆一早就在侯府門口等候了。數月不見，齊氏的臉頰豐腴了不少，含笑而立，從容不迫，完全像是變了個人。
“大哥大嫂，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。”宋堯不等馬車停穩就走上前去。
宋霖拍了拍宋堯的肩膀，微微頷首道：“這段時日，辛苦你了。”
“都是自家兄弟，何須這般客氣。”宋堯笑著說道。
“大嫂。”
“弟妹。”
葉歡和齊氏也笑著見禮，一家子熱熱鬧鬧的進了侯府的大門。
葉歡離開的這段日子，正院的下人也都沒有閑著，隔三差五的就將庭院屋子打掃一遍。所以葉歡進屋的時候就發現，屋子裏的一應擺設都跟出門之前一模一樣。
如此甚好！葉歡欣慰的點了點頭。
“看來，何大家的將院子管得不錯。”葉歡坐下來喝了果茶之後，讚許的說道。
春分上前，笑著應道：“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，當不得夫人的誇獎。”
“本分是本分，可該賞的就要賞。”葉歡說著，就讓人將從雲州帶回來的箱子搬了出來。“這些都是從雲州帶回來的，你們拿下去分了吧。”
既然是葉歡賞的，春分便落落大方的收下了。
葉歡又從另外一個箱子裏挑了些好的送去了東廂，這才歪在榻上瞇了一會兒。再次睜開眼的時候，天色已經不早了。
齊氏也在這個時候派丫鬟過來，問晚膳擺在哪裏。
葉歡怔了怔，好一會兒才開口道：“就擺在這邊吧。”
丫鬟應了一聲，回去回話了。
雖說是接風洗塵，但因為在孝期，不能碰葷腥，齊氏倒是十分用心，張羅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素齋。而且，這些素菜不但聞著香，有的甚至還能吃出肉的味道來。
“這些菜是怎麽做出來的？”等丫鬟們將碗盤撤下去之後，葉歡才好奇的問道。
齊氏便將這幾道菜的由來給葉歡說了一遍。“有一次陪著娘去相國寺上香，剛好碰到寺裏舉辦素齋節，覺得素齋味道還不錯，就上了心。雖在孝期，可也不能光吃素。長此以往，身子如何能受得了？所以，便派人去請教了寺裏的僧人，學了這素齋的做法。”
“弟妹真是有心了。”葉歡聽說了其中的緣由，不由得對她大加讚賞。
“大嫂不怪我擅作主張才是。”齊氏羞澀的笑了笑，卻沒再像以前那般動不動就臉紅。
葉歡看著她的轉變，還是挺欣慰的。
妯娌兩個話了會子家常，又逗了逗奶娘懷裏的媛姐兒，這才送走了宋堯一家子。
因為趕路的關系，葉歡睡得極早，第二天天還沒亮就醒了。宋霖一如既往去院子裏舞蹈弄棒，葉歡則陪著幾個孩子嬉鬧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軌。
不過，讓葉歡有些不適的是，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清閑了。以前，侯府內宅的大事小事都由她管著，整日忙的腳不沾地。如今，齊氏尚未將管家之權交還到她手裏，她什麽事都不用做，著實是不太習慣。
“夫人，可要去二夫人那邊問問？”春分見葉歡有些不大對勁，稍稍一琢磨便有了猜測。
葉歡卻是搖了搖頭。“先等等吧。”
她等著齊氏主動將權柄交還回來，而不是她去要。不管怎麽樣都是一家人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，鬧得太僵總不太好。更何況，這趟出門，府裏的一應事務都是齊氏幫著打理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。若她一回來就要她交權，底下的人會怎麽看？定會覺得她太沒有人情味。
春分跟了葉歡這麽些年，對她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一些。見她這麽說了，也就沒再多嘴。
葉歡想通了一這層，也就沒什麽好心煩的。趁著端午節來臨之際，帶著下人將屋子裏裏外外用艾葉熏了一遍，還帶著幾個孩子去廚房，教他們包起了粽子。
“娘，您瞧這個是我包的。”薇姐兒展開手掌，滿心歡喜的在葉歡面前討賞。
葉歡看著那奇形怪狀說不出像什麽的一坨，忍不住問道：“薇姐兒包的是什麽？”
“當然是兔子啊！”薇姐兒理直氣壯的說道。“您瞧這個是鼻子，這個是耳朵......”
葉歡哦了一聲，戲謔的眨了眨眼睛。“我還以為是只鴨子呢！”
“娘！”薇姐兒被取笑，不由得撅起了嘴巴。
“好好好，是兔子，是兔子。”葉歡咯咯咯的笑了一陣，見薇姐兒急的都要哭了，這才止住了笑意，一本正經的扯謊。
薇姐兒哼了一聲，似乎並不領她的情。“算了，我還是去找爹爹放風箏！”
葉歡知道她是坐不住的，便由著她去了。
辭哥兒雖不喜歡這些東西，但奈何有著一雙巧手，又是個聰明伶俐的，學做起這些東西來倒是有模有樣。很快的，這些面團在他的手裏就變成了各種各樣憨態可掬的小動物。
葉歡沒想到他在廚藝上也這麽有天分，不由得驚艷不已。“辭哥兒真是聰明，什麽東西一學就會！”
辭哥兒依舊繃著一張臉，比他爹還要難哄。“我的書還沒有看完，這就回房了。”
葉歡見他這副老沈的模樣，忍不住叫住他。“你也莫要整天抱著書不放，該歇息的時候就要歇息，別累著眼睛！”
“孩兒知道。”辭哥兒小大人模樣的朝著葉歡拱了拱手，信步走了出去。
葉歡瞧見他那副樣子，當真是哭笑不得。一開始，她覺得薇姐兒過於鬧騰，覺得辭哥兒乖巧安靜，著實是再好不過。可如今看來，她卻又覺得辭哥兒太安靜了一些，完全不像個五歲大的孩子，盼著辭哥兒能夠像薇姐兒一樣活潑一些！
齊氏將賬冊交過來的時候，已經是葉歡回府後的第四天了。
“早該將賬冊交還給大嫂的，只是想著大嫂剛回府，定是累極了，又有些賬要盤，這才耽擱了幾日。賬冊都在這裏了，大嫂可要核對一番？”齊氏說出這番話來，倒是讓葉歡刮目相看。
一番話，既體諒了她的辛苦，又說明了遲來的緣由，真真是滴水不漏，讓人挑不出半點兒錯來。
476和好
葉歡笑了笑，並未眼皮子淺的去動賬冊。“瞧弟妹說的，你的為人我還信不過麽？這些日子，辛苦你了。”
“大嫂還跟我客氣。”齊氏謙虛了一句，便將近幾個月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務詳細的說了一遍。“忠義侯夫人添了個孫女，我們皆在孝期，便派管家送了賀儀過去。另外就是順天府尹江大人家的姑娘出嫁，府裏也隨了份禮。宮裏的賞賜來了好幾撥，都一一登記造冊放進了府庫......”
葉歡聽著她說話，眼底的疑惑又重了幾分。
短短兩三個月，齊氏身上的變化可謂是驚天，用天翻地覆來形容都不為過。在她離府的這些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麽，竟讓素來膽怯嬌弱的她變得如此精明能幹？這個問題，不僅僅葉歡心裏起了疑，就連整個侯府的丫鬟婆子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“二夫人當真是改變良多，不再像以前那般唯唯諾諾了。”
“管著偌大的一個侯府，自然是會變的！”
“可這變化也天差地別了一些，就好像，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！”
私下的議論不斷，盡管被葉歡壓了下來，可難免還是會被人不時得提起。
夜裏，葉歡便對宋霖說起了這事。“夫君可知道是什麽緣故？”
二房的事，宋霖向來不怎麽過問。更何況，男女大妨，他更不可能對弟媳婦過於關註。“興許是親家太太在背後指點？”
葉歡想了想，似乎也只有這個理由說得通。可不管怎麽樣，一個人的性子一旦養成是很難改變的，葉歡越想越覺得蹊蹺。
葉歡想了一宿，都沒怎麽睡好，第二天起來難免會沒精打采的。
驚蟄有些看不過去，於是主動請纓道：“不若奴婢派人去打聽打聽？”
葉歡沈默了一陣，搖了搖頭。“算了，也不是什麽要緊事。她能夠變得越來越好，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，何必在這上頭糾結。”
“夫人說的是。”驚蟄仔細一琢磨，覺得挺有道理的。
不管怎麽說，二夫人能夠立起來，對侯府來說也是件好事。至少，日後分府出去單過不會有問題，夫人也能少操些心。
這麽一想，主仆幾個就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後。
齊氏行事越來越大方得體，與宋堯之間的關系也漸入佳境。府裏的丫鬟婆子時常看到他們夫妻二人在涼亭撫琴作畫，神仙眷侶一般，東廂伺候的丫鬟婆子每每看到這一幕，都忍不住感慨。
“二爺和夫人，郎才女貌，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！”
“可不是？一個是探花，一個是才女，乃是絕配啊！”
“照這樣下去，二房再添個小主子指日可待！”
葉歡聽說之後，也很是替他們感到開心。之前，兩人鬧得厲害，宋堯還去書房睡了好一陣子，葉歡嘴上不說，心裏可沒少掛心。如今他們夫妻二人能夠和好如初，她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。
這一日，葉歡照常在花廳召見幾位管事，順口問起了鋪子的事情。
“二夫人當家的這些時日提了許多建議，一開始小的還存了懷疑，卻不曾想試著改動了一番，鋪子裏的進項竟比前幾個月增加了不少。”其中一位管事笑著說道。“如今這京城裏頭，誰人不知曉咱們的金玉滿堂？二夫人是不鳴則已，一鳴驚人啊。”
那管事喜滋滋的說著，滿臉紅光。鋪子裏的生意好，他這個做管事的也能跟著沾光。到了年底的時候，分紅也能多分上一些。
葉歡聽著他們的匯報，一直面帶笑容，不曾因為他們誇讚齊氏而有任何的不滿。
齊氏提出來的那些建議，葉歡覺得十分新奇，便詳細的問了問。管事們對答如流，言語之間隱隱夾雜著激動，可見確實是有效的。侯府多了些收益，葉歡自然也跟著高興，至於是誰提出來的點子，一點兒都不重要。
“既如此，你們便繼續做吧。”葉歡不是小心眼兒的人，重新掌家之後斷不會為了樹立威信就將齊氏的功勞全部抹去。
當然，有需要改進的地方，她也適時的提了出來。如此一來，下頭的管事們做起事來就更加事半功倍。
送走了管事，葉歡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背，決定去院子裏走走，活動活動筋骨。葉歡不喜歡一大幫子的人跟著，只帶了小滿和驚蟄兩個丫頭。
葉歡先是去花房挑了幾盆花，命人擺到屋子裏，又去福安堂緬懷了一番，這才繞著回廊去了後院。主仆三人一路都沒怎麽說話，一邊慢慢地朝前走著，一邊享受著難得的清閑時光。
後院的池塘邊種了不少的柳樹，風徐徐吹來，柳枝婀娜的搖擺，倒也不失為一道別致的風景。入夏的天氣，漸漸地開始熱了起來，葉歡沒走多久就燥熱的不行。
“夫人，那邊有處陰涼，不如過去歇歇腳？”小滿眼尖的瞥見不遠處得藤蔓架子，說道。
葉歡的確走得有些累了，於是點了點頭。
葉歡剛落座不久，小滿便去給她張羅茶水和糕點了，一轉眼就沒了人影兒。
“這丫頭倒是伶俐。”葉歡笑著誇了一句。
驚蟄點點頭，頗為讚同。“是個有眼力勁兒的。”
主仆二人說笑了兩句，葉歡趁著四下無人，很沒有規矩的撩起裙擺伸了伸腿。盡管她已經漸漸的適應了京城的生活，也開始有了些官夫人的派頭，可到底在鄉下長大，還是喜歡怎麽舒服怎麽來。雖說穿著裙子，可裏三層外三層的，哪有不熱的。掀起裙擺，抖抖腿，便涼快了許多。
驚蟄看到這一幕，倒是沒有看輕她，反而覺得夫人夠坦率。
那些裝模作樣的人她見的多了，簡直虛偽至極。夫人如今貴為侯夫人，身上卻還保留著那份淳樸自然，當真是極為難得了。
葉歡正捏著腿呢，忽然就聽見院墻的另一邊傳來一陣交談聲。或許是因為地處偏僻吧，這兩人說起話來絲毫沒有顧忌，所以不用葉歡豎起耳朵都能聽見她們的聲音。
“翠雲姐姐，你有沒有發現二夫人跟以前很不一樣了？”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開口問道。
叫翠雲的丫鬟嗯了一聲，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。“自打上回二夫人病了一場，整個人就不一樣了。或許是在娘家受了什麽刺激？”
477蹊蹺
“這我就不清楚了，二夫人上次回娘家只帶了林媽媽和靈兒姐姐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不得而知了。”小丫頭頓了頓，才繼續說道。“不過，我倒是樂意看到這樣的二夫人。之前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，怎麽都立不起來，我都替二爺不值！”
“你小聲些，這話也是咱們能說的？仔細叫二夫人知道了，到時候可沒好果子吃！”
“我不過隨便說說，這裏又沒有外人？！”
“那也不能這般大意，日後可不許這樣了。”
小丫頭連連賠了不是，兩人才繼續說了下去。
“我記得二夫人之前嫌魚有腥味，都不吃魚的，近來倒是餐餐都要有這道菜，莫非生了場病，連口味都變了？”
“是麽？這個我倒是沒怎麽註意。”
兩人說著漸漸地走遠。
葉歡被迫聽了一耳朵，原本沒怎麽在意，可在聽到齊氏口味的變化時，不由得留了心。齊氏的確是不喜歡吃魚，這一點她很肯定。因為宋孟氏喜歡吃魚，飯桌上總會少不了用魚做的菜肴。令葉歡感到好奇的是，齊氏從未朝著魚碗裏伸過筷子。都說懷了身子的婦人，口味會改變。可即便齊氏懷著媛姐兒，她仍舊不愛吃魚。生一場病，就能讓一個人連喜好都改變？想到這裏，葉歡不由得蹙起了眉頭。
方才那兩個丫鬟私下議論的話，驚蟄亦是聽得清清楚楚。“夫人，照她們所說，二夫人身上的確有諸多可疑之處。”
葉歡想不透裏頭的玄機，開玩笑的說道：“難道還能換了個人不成？”
這話一出口，葉歡突然就楞住了。
這世間無奇不有，她都能夠重生回到過去了，齊氏未必就沒有這等奇遇。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，齊氏前半生一直過得順風順水，被齊夫人視若珍寶，根本就沒受過什麽委屈。為何重生之後，會有如此大的改變呢？人的秉性本就是最難改變的，齊氏再有覺悟，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裏就有如此的轉變。都若說齊氏被人偷偷掉了包，這也不大可能。她與齊氏相處的時日不算短，對她很是熟悉。齊氏耳朵後面的那顆痣還在，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術也不能做到完全一樣吧。
更何況，宋堯是齊氏的枕邊人，就連他都沒有察覺不對，那麽就只有一種解釋，那便是齊氏還是那個齊氏，只是內裏的靈魂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，齊氏被什麽靈魂附了體。所以，她性子截然不同，就連喜好都變得跟從前不一樣。
葉歡這麽想著，把自個兒都給嚇到了。
若齊氏真的被什麽不幹凈的東西附體，那可要怎麽辦？
想到這裏，葉歡開始變得惴惴不安。
“夫人，您這是怎麽了，可是哪裏不舒服？”驚蟄見葉歡的臉色變得極差，忙關切的問道。
葉歡猛地回過神來，故作鎮定的說道：“沒，沒什麽，就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走神。天兒熱了，咱們回屋吧。”
說著，也不管驚蟄跟沒跟上來，就急匆匆的往正院而去。葉歡拿不定主意，想著找人分擔，卻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。她要取信於人，少不得要將自己的經歷拿出來說道。可這個秘密她都打算帶到棺材裏去的，絕對不會對人說起。
宋霖回來的時候，就見葉歡心不在焉的坐在窗前做著針線，時不時的縫上兩針，就連他進來都沒有察覺。這舉動著實太過反常，讓他不由得擔心起來。
“侯爺！”屋子裏伺候的丫鬟看到宋霖現身，忙屈膝行禮。
聽到丫鬟們問安的聲音，葉歡總算是回過神來。“侯爺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”
說著，站起身來就要上前伺候他更衣。
宋霖卻是握住她的手，拉著她一道在矮榻上坐下。“可是什麽不舒服？”
葉歡搖了搖頭。“只是想事情有些出神罷了。”
“哦？”宋霖挑了挑眉頭，問道。“什麽事讓你如此費心？”
葉歡在宋霖面前，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，心裏有事絕不會藏著掖著。於是，便將下午那兩個丫鬟的談話對宋霖說了。“你說，這裏頭會不會有什麽問題？”
宋霖不是頭一回聽葉歡說起齊氏的變化，之前都不怎麽上心。如今見葉歡為了齊氏的事情魂不守舍的，自然不能再無動於衷。“這事，我會派人去查，你不必掛心。”
宋霖都這麽說了，葉歡只能配合的點頭。不過，她到底是女人，心思要細膩一些。“不若從小叔那裏入手？齊氏是他的枕邊人，他應該比咱們更加了解她才是。”
宋霖覺得葉歡說的很有道理。“嗯，那我得了空便去找阿堯聊聊。”
葉歡見他應下了，這才稍稍安心。
心裏松快一些之後，葉歡這才打起精神，吩咐廚房準備飯食。
用過了晚膳之後，宋霖果然就去書房找了宋堯。兄弟倆許久沒有促膝長談了，坐到一起倒也不是沒有話說。盡管在家丁憂，但宋堯還是挺關註朝堂上的動靜的。見兄長問起，便如實的將近幾個月來的動向一一稟明。“酷暑難當，皇上似乎有意去避暑山莊住一段時日。”
說到這裏，宋堯便嗅出了一絲不尋常來。“皇上登基以來從未踏足過避暑山莊，今年怎的忽然想起要去避暑了？”
宋霖諱莫如深的勾了勾嘴角，道：“皇上的心思，哪裏是咱們能夠猜得到的。或許，有著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。”
宋堯聽他這麽一說，心裏不由得砰砰亂跳。“哥，你可是知道些什麽？”
“暫時還不太確定。”宋霖淡淡的說道，沒有瞞著他的意思。
宋堯訕笑了笑，道：“不過，應該與咱們沒什麽關系。如今朝堂上新貴與世家明爭暗鬥，咱們兄弟二人在家守孝，倒是能避一避風頭。”
“你能這麽想，我很欣慰。”宋霖還怕他惦記著頭頂上的那頂烏紗帽，與朝堂上的臣僚牽扯不清呢。如今看來，是他多心了。
宋堯雖不如宋霖足智多謀，但卻有一點好，就是從來不自以為是。宋霖吩咐的事情，他言聽計從，從來都不多問半句。
兄弟二人聊的投機，不時得有笑聲傳出。
478險些失控
宋霖說著說著，便將話題扯到了宋堯的身上。“這次回來，能夠看到你們夫妻和好，我這個做兄長的甚是欣慰。”
“讓大哥掛心，是我的不是。”宋堯忙開口認錯。
宋霖擺了擺手，道：“你我兄弟，何須說這些。”
他頓了頓，才又不著痕跡的試探了一番。宋堯對宋霖素來有問必答，便將齊氏回娘家不慎失足落水大病一場的事兒說了一遍。
“怎的就落水了？”宋霖隨口問道。
“說來，也是意外。”宋堯提起這事兒的時候，仍舊心有餘悸。他怎麽都沒想到，齊氏走個路都心不在焉的，若非丫鬟發現得及時，怕是人都沒了。想起齊氏被救上來時，呼吸似有似無的模樣，他的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。“好在將養了一些時日，身子已經沒有了大礙。經此一事，齊氏她也有所感悟穩重了不少。興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，她性子變了許多，算是因禍得福了。”
宋霖和葉歡一樣，不大相信這個緣由。一個人，相貌可以改變，身量可以改變，但性子在年少時就已經形成，可不是說變就能變的。而且齊氏的轉變可不是一星半點兒，完全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，豈是一個有所感悟能夠解釋得了的。
“你信她所說？”宋霖遲疑了片刻，還是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。
宋堯怔了怔，笑著說道：“一開始，我的確是不信的。後來，我們開誠布公的談了許久。她誠心的悔過，說不該任性妄為胡亂使小性子。到底是做了娘的人了，為母則強，為了媛姐兒，她願意去試著改變。”
這樣的借口，宋霖仍舊持懷疑態度。
“大哥，是不是你聽說了些什麽？”宋堯見他悶不吭聲，忍不住試探的問道。其實，他挺喜歡齊氏如今這個樣子的。端莊得體，典雅大方，與他默契十足，他只要動一動眉頭她便能知他心意，這樣通透的佳人，他如何能不喜歡？
宋霖泰然的笑道：“的確是聽了不少誇讚弟妹的話，她能夠變得好起來，這也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。沒什麽，我只是隨口問問，你別放在心上。”
宋堯見他這麽坦然的說了，也就沒有存疑。
宋霖回到後院，已經是深夜。與宋堯的一番交談，雖然有不少的收獲，可心中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大。齊氏連宋堯都能騙過，可見非等閑之輩。要麽，她之前的膽小怯懦都是裝出來迷惑旁人的，要麽，就是她們已經不是同一個人。除了這兩種可能，他真想不出別的來。
若說之前的怯懦都是裝的，那麽她的偽裝也太過成功了一些。但一個人的偽裝再厲害，也不可能連朝夕相處的枕邊人都騙過去。
宋霖越想越覺得心亂，索性招來暗衛，讓他們去齊府查探一番。
葉歡一直在等著宋霖回來，屋子裏也留了燈。聽見開門聲的時候，她便坐起身來，掀開紗帳下了床。“可算是回來了。”
“怎麽還沒睡？”宋霖看到葉歡的那一剎那，整個人便放松了下來，腦海裏紛亂的思緒也漸漸地被拋到了腦後。
“白日裏歇了午覺，還不困。”葉歡胡亂的扯了個理由。“怎麽樣，從小叔那裏問到了些什麽？”
宋霖見她滿是期待的看著自己，不由得扯了扯嘴角。“說了這麽半天的話，你怎麽不問問你夫君是否口渴，肚子餓不餓？”
葉歡楞了一下，繼而笑著上前挽住他的胳膊。“那侯爺是否口渴，可需要妾身替你倒茶？”
宋霖捏了捏她光滑的臉頰，滿臉的寵溺。“本侯的確是有些口渴，夫人可有止渴的良方？”
“小廚房的爐子還熱著，我這就去給你燙壺茶。”葉歡說著，就要出去喚人。
宋霖卻是一把將她拉住，捏著她的腰輕松地將她一把抱起。葉歡驚呼一聲，忙伸出手來撐在他的肩膀上。“侯爺這是做什麽，快些放我下來。”
“不是說要幫我止渴麽？那我就不客氣了！”宋霖說著，微微昂起頭來，堵住了她那張殷紅的小嘴兒。
葉歡沒想到他說的法子居然是這個，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。
宋霖不顧她的掙紮，抱著她來到一旁的矮榻上，利用男子先天的優勢，將她緊緊地壓在了身下。葉歡被他親的上氣不接下氣，差點兒要忘了呼吸。
宋霖適時的放開她，努力的平覆著洶湧的情潮。天知道他有多渴望葉歡充滿了馨香的柔軟身子，奈何母孝大過天，每每瀕臨失控，他都生生的克制了下來。
“夫君......”葉歡感覺到他身軀的緊繃，滿是擔憂的喚了他一聲。
宋霖本就忍得辛苦，聽葉歡這樣嬌滴滴的一喚，越發覺得身子僵硬得不行，額頭上隱隱的冒出了一排排細密的汗珠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好不容易咬牙從葉歡的身上爬起來，急匆匆的去了浴房。
葉歡知道，他最近每次情動都用洗冷水澡來壓制。可長此以往，身子如何能夠受得了。於是，忍著害羞，她躊躇著跟在他身後進了浴房。
半個時辰之後，葉歡滿面紅潮的回了寢房，鉆進紗帳之後，就將埋進了薄被下。
她真是瘋了，居然被哄著做出那樣羞人的事來！
想想，她都覺得沒臉見人。
宋霖收拾好出來，就見葉歡縮成一團捂在被子下，忍不住輕笑出聲。將人從被子下挖出來，宋霖湊上前去親了親她的額頭。“怎麽，害羞了？方才跟進去的時候，膽子不是挺大的麽！”
葉歡嬌羞的嗔了他一眼，伸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。“還不都是你！你，你到底打哪兒學來的那些，羞死人了！”
宋霖見葉歡羞紅的臉蛋，忍不住又逗了逗她。葉歡羞惱的捶打著他，兩個人又在床榻上滾作一團。好不容易平靜下來，已近醜時。
這一夜，葉歡睡得格外踏實，連夢都沒有做一個。
第二天起床後，葉歡顯得精神奕奕，就連臉上都帶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“夫人的氣色看起來真好！”小滿給她梳頭的時候，都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。
葉歡摸了摸臉蛋，嗔道：“有嗎？”
小滿狠狠地點頭。“怎麽說呢，就好像剝了蛋殼的雞蛋一樣，嬌嬌嫩嫩的。”
小滿沒念過書，但形容起事物來卻是恰如其分，精準得很。
479小孟氏
葉歡看著琉璃鏡中的自己，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殷紅。“你這丫頭，居然敢打趣起我來了，就不怕我罰你月錢？”
小滿在葉歡身邊伺候的時日也不算短了，自然清楚主子的性子。“夫人寬厚待人，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處罰奴婢呢。”
葉歡笑了笑，沒再提這茬兒。
宋霖有事出府去了，葉歡便帶著幾個孩子去院子裏玩耍。因為是早晨，日頭還不大，齊氏也帶著媛姐兒來了院子。
“大嫂。”齊氏見到葉歡母子幾個，笑著上前打招呼。
葉歡見她親自抱著媛姐兒，不禁感到十分稀奇。要知道，自打媛姐兒出生之後，齊氏便嫌棄她讓她吃盡了苦頭，又是個女娃，故而一直不怎麽待見媛姐兒。宋孟氏還在的時候，她在她老人家面前做樣子才會抱上一會兒，私下裏都是丟給奶娘養。即便是後來與小叔鬧了別扭，為了挽回小叔的心，也只是讓丫鬟們伺候得更盡心一些，鮮少會自己抱著四處轉的。
葉歡楞神只是那麽一瞬，很快就恢覆如常。“弟妹也帶媛姐兒來逛園子？快些抱來我瞧瞧。”
齊氏抱著媛姐兒上前，媛姐兒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，滿是好奇的望著葉歡這個伯母。
“怎麽，媛姐兒不認識伯母了？”葉歡伸手摸了摸媛姐兒胖乎乎的小手，假裝板起臉來說道。
媛姐兒往齊氏懷裏縮了縮，倒是沒有哭鬧。
“媛姐兒這些時日沒見著大嫂，便生疏了。大嫂抱抱她，一會兒熟了，你想甩都甩不掉呢。”齊氏說著，就把媛姐兒塞進了葉歡的懷裏。
葉歡伸手攬住媛姐兒的腰身，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腿上。“幾個月沒抱，媛姐兒可是又重了不少。”
“這丫頭胃口好，每頓能吃一大碗呢。”齊氏看著媛姐兒，臉上滿是慈母的光輝。
葉歡見她的表情柔和，不像是作假，心裏的好奇心越發重了。當然，她臉上並未表現出來，仍舊和齊氏有說有笑。
泓哥兒原本跟在薇姐兒的身後在院子裏躲貓貓，不知怎的看到葉歡抱著媛姐兒又說又笑的，頓時醋意大發，邁著小短腿朝著葉歡撲了過來。“娘，娘，抱抱！”
“喲，泓哥兒這是爭風吃醋了？過來讓嬸娘抱抱，可好？”齊氏怕葉歡累著，於是笑著哄道。
泓哥兒卻是拉著葉歡的袖子不放，一臉不滿的瞪著媛姐兒，意思非常明顯。
葉歡知道泓哥兒的性子，只得將媛姐兒遞回齊氏的懷裏。“這小子，別的什麽都大方，就是見不得我抱別人家的孩子。”
“這是母子天性。”齊氏倒是十分理解。“我上回回娘家的時候，抱了會兒我侄兒，媛姐兒也不高興呢。”
妯娌兩個說笑著，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。
葉歡聽著她的談吐，落落大方，親切自然，不禁想起多年前在忠義侯府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。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？
齊氏不是沒察覺葉歡打探的目光，卻仍舊若無其事，言笑晏晏，沒有半點兒不自在。這份定力，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。其實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，不過既然老天爺給了她一次新的生命，她就要好好兒的活下去。
兩人帶著幾個娃在後院玩了一會兒，等日頭大氣來時才各自回了屋。
“夫人，二夫人的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。”小滿憋了許久，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來。
葉歡想了想，叮囑道：“這些話，以後不許再說了。二夫人本就是大家閨秀，之前不過是剛嫁進門，一時不太適應罷了。如今有了孩兒，自然會成長起來。”
“是奴婢逾矩了。”小滿忙開口請罪。
葉歡倒是沒有罰她，不過卻是板著臉警告了一番。
這事就這麽過去了，葉歡也沒有放在心上。日子平靜的過著，葉歡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。可好景不長，沒過兩天舒心的日子，麻煩就自個兒找上了門。
這天，葉歡正在小書房查賬，就聽見丫鬟進來稟報，說是姨夫人來了。
葉歡怔了好一會兒，仍舊沒有反應過來。“哪個姨夫人？”
她不記得京城還有這門親戚啊？！
唯一算得上是長輩的，便只有忠義侯夫人。可平日裏，丫鬟們都會尊稱她為侯夫人，斷不會用姨夫人這樣的稱呼。
“哪個姨母？”葉歡問道。
丫鬟偷偷地打量了她一眼，小心翼翼的答道：“說是太夫人的妹妹，侯爺嫡親的姨母，嫁去江州夫家姓鄭的那位。”
葉歡聽了丫鬟的解釋，不由得皺起眉頭。
宋霖的確是有個嫡親的姨母，乃是太夫人一母同胞的親妹妹。孟家獲罪之後，嫁給了宋家的一個姻親，江州的一戶人家。還在清平鎮鄉下的時候，她偶爾聽人提過一回，說是宋家來了客人，還是坐著馬車來的，可想而知，家境應該還不錯。畢竟，能夠用得起馬車的，都是非富即貴。
不過，葉歡也並不是個傻的。若兩家關系親近，早就有所來往，何必等到現如今？嫁到宋家的這些年，她可從未聽婆母提起過這個嫡親的妹妹。
“侯爺呢？”葉歡舉棋不定之下，打算先問問宋霖的意思。
“侯爺在書房呢。”驚蟄答道。
“派人給侯爺遞個信兒，就說夫人我自嫁入宋家以來從未聽說過這樣一門親戚，有些拿捏不準，讓侯爺幫著拿個主意。”葉歡扶了扶鬢邊的發釵，不緊不慢的說道。
驚蟄應了一聲，出去叫了個跑腿兒的丫鬟去書房報信兒。
侯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，一個來回，從後院到前院怎麽說也得一炷香的功夫。院子裏還好，不時得有樹蔭遮擋，倒也不算熱，可等候在侯府門口的人就有些遭罪了。外邊兒日頭漸大，即便是坐在馬車裏也是悶得很，不時得有香汗滴下來。
小孟氏坐在馬車裏，久不見人出來迎接，臉色不由得變得難看起來。“這侯府好大規矩，居然讓長輩在門口一等再等！”
“娘，您稍安勿躁，說不定表哥並不在府裏。”小孟氏身旁的嬌俏少女開口勸道。她約莫十四五歲模樣，鵝蛋臉，柳葉眉，櫻桃小口，雖未完全長開，卻也有了一番國色天香的架勢。
480放肆
“你盡會替你表哥說好話！”小孟氏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，說道。“我看他是有出息，就目中無人，不認咱們這些窮親戚了！”
“表哥人中龍鳳，人品端方，忘了誰都不會忘了母親您的。”少女嬌俏著說道。“今日本就是咱們貿然登門，又沒有提前知會表哥一聲，有所怠慢也是情有可原的。”
“你啊，就是太心善了，覺得什麽人都是好的。”小孟氏嘴上這樣說教著，心裏卻是對這個知書達理的女兒十分的認可。
她嫁到江州，一直過得順風順水，唯一的缺憾便是膝下沒有兒子，二十出頭才得了這麽個女兒，自然是百般的疼愛。雖說孟家敗落了，但小孟氏卻一直以名門貴女自居，打小對女兒嚴格教導，琴棋書畫，廚藝女紅，詩書禮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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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哥大嫂，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。”宋堯不等馬車停穩就走上前去。
宋霖拍了拍宋堯的肩膀，微微頷首道：“這段時日，辛苦你了。”
“都是自家兄弟，何須這般客氣。”宋堯笑著說道。
“大嫂。”
“弟妹。”
葉歡和齊氏也笑著見禮，一家子熱熱鬧鬧的進了侯府的大門。
葉歡離開的這段日子，正院的下人也都沒有閑著，隔三差五的就將庭院屋子打掃一遍。所以葉歡進屋的時候就發現，屋子裏的一應擺設都跟出門之前一模一樣。
如此甚好！葉歡欣慰的點了點頭。
“看來，何大家的將院子管得不錯。”葉歡坐下來喝了果茶之後，讚許的說道。
春分上前，笑著應道：“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，當不得夫人的誇獎。”
“本分是本分，可該賞的就要賞。”葉歡說著，就讓人將從雲州帶回來的箱子搬了出來。“這些都是從雲州帶回來的，你們拿下去分了吧。”
既然是葉歡賞的，春分便落落大方的收下了。
葉歡又從另外一個箱子裏挑了些好的送去了東廂，這才歪在榻上瞇了一會兒。再次睜開眼的時候，天色已經不早了。
齊氏也在這個時候派丫鬟過來，問晚膳擺在哪裏。
葉歡怔了怔，好一會兒才開口道：“就擺在這邊吧。”
丫鬟應了一聲，回去回話了。
雖說是接風洗塵，但因為在孝期，不能碰葷腥，齊氏倒是十分用心，張羅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素齋。而且，這些素菜不但聞著香，有的甚至還能吃出肉的味道來。
“這些菜是怎麽做出來的？”等丫鬟們將碗盤撤下去之後，葉歡才好奇的問道。
齊氏便將這幾道菜的由來給葉歡說了一遍。“有一次陪著娘去相國寺上香，剛好碰到寺裏舉辦素齋節，覺得素齋味道還不錯，就上了心。雖在孝期，可也不能光吃素。長此以往，身子如何能受得了？所以，便派人去請教了寺裏的僧人，學了這素齋的做法。”
“弟妹真是有心了。”葉歡聽說了其中的緣由，不由得對她大加讚賞。
“大嫂不怪我擅作主張才是。”齊氏羞澀的笑了笑，卻沒再像以前那般動不動就臉紅。
葉歡看著她的轉變，還是挺欣慰的。
妯娌兩個話了會子家常，又逗了逗奶娘懷裏的媛姐兒，這才送走了宋堯一家子。
因為趕路的關系，葉歡睡得極早，第二天天還沒亮就醒了。宋霖一如既往去院子裏舞蹈弄棒，葉歡則陪著幾個孩子嬉鬧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軌。
不過，讓葉歡有些不適的是，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清閑了。以前，侯府內宅的大事小事都由她管著，整日忙的腳不沾地。如今，齊氏尚未將管家之權交還到她手裏，她什麽事都不用做，著實是不太習慣。
“夫人，可要去二夫人那邊問問？”春分見葉歡有些不大對勁，稍稍一琢磨便有了猜測。
葉歡卻是搖了搖頭。“先等等吧。”
她等著齊氏主動將權柄交還回來，而不是她去要。不管怎麽樣都是一家人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，鬧得太僵總不太好。更何況，這趟出門，府裏的一應事務都是齊氏幫著打理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。若她一回來就要她交權，底下的人會怎麽看？定會覺得她太沒有人情味。
春分跟了葉歡這麽些年，對她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一些。見她這麽說了，也就沒再多嘴。
葉歡想通了一這層，也就沒什麽好心煩的。趁著端午節來臨之際，帶著下人將屋子裏裏外外用艾葉熏了一遍，還帶著幾個孩子去廚房，教他們包起了粽子。
“娘，您瞧這個是我包的。”薇姐兒展開手掌，滿心歡喜的在葉歡面前討賞。
葉歡看著那奇形怪狀說不出像什麽的一坨，忍不住問道：“薇姐兒包的是什麽？”
“當然是兔子啊！”薇姐兒理直氣壯的說道。“您瞧這個是鼻子，這個是耳朵......”
葉歡哦了一聲，戲謔的眨了眨眼睛。“我還以為是只鴨子呢！”
“娘！”薇姐兒被取笑，不由得撅起了嘴巴。
“好好好，是兔子，是兔子。”葉歡咯咯咯的笑了一陣，見薇姐兒急的都要哭了，這才止住了笑意，一本正經的扯謊。
薇姐兒哼了一聲，似乎並不領她的情。“算了，我還是去找爹爹放風箏！”
葉歡知道她是坐不住的，便由著她去了。
辭哥兒雖不喜歡這些東西，但奈何有著一雙巧手，又是個聰明伶俐的，學做起這些東西來倒是有模有樣。很快的，這些面團在他的手裏就變成了各種各樣憨態可掬的小動物。
葉歡沒想到他在廚藝上也這麽有天分，不由得驚艷不已。“辭哥兒真是聰明，什麽東西一學就會！”
辭哥兒依舊繃著一張臉，比他爹還要難哄。“我的書還沒有看完，這就回房了。”
葉歡見他這副老沈的模樣，忍不住叫住他。“你也莫要整天抱著書不放，該歇息的時候就要歇息，別累著眼睛！”
“孩兒知道。”辭哥兒小大人模樣的朝著葉歡拱了拱手，信步走了出去。
葉歡瞧見他那副樣子，當真是哭笑不得。一開始，她覺得薇姐兒過於鬧騰，覺得辭哥兒乖巧安靜，著實是再好不過。可如今看來，她卻又覺得辭哥兒太安靜了一些，完全不像個五歲大的孩子，盼著辭哥兒能夠像薇姐兒一樣活潑一些！
齊氏將賬冊交過來的時候，已經是葉歡回府後的第四天了。
“早該將賬冊交還給大嫂的，只是想著大嫂剛回府，定是累極了，又有些賬要盤，這才耽擱了幾日。賬冊都在這裏了，大嫂可要核對一番？”齊氏說出這番話來，倒是讓葉歡刮目相看。
一番話，既體諒了她的辛苦，又說明了遲來的緣由，真真是滴水不漏，讓人挑不出半點兒錯來。
476和好
葉歡笑了笑，並未眼皮子淺的去動賬冊。“瞧弟妹說的，你的為人我還信不過麽？這些日子，辛苦你了。”
“大嫂還跟我客氣。”齊氏謙虛了一句，便將近幾個月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務詳細的說了一遍。“忠義侯夫人添了個孫女，我們皆在孝期，便派管家送了賀儀過去。另外就是順天府尹江大人家的姑娘出嫁，府裏也隨了份禮。宮裏的賞賜來了好幾撥，都一一登記造冊放進了府庫......”
葉歡聽著她說話，眼底的疑惑又重了幾分。
短短兩三個月，齊氏身上的變化可謂是驚天，用天翻地覆來形容都不為過。在她離府的這些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麽，竟讓素來膽怯嬌弱的她變得如此精明能幹？這個問題，不僅僅葉歡心裏起了疑，就連整個侯府的丫鬟婆子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“二夫人當真是改變良多，不再像以前那般唯唯諾諾了。”
“管著偌大的一個侯府，自然是會變的！”
“可這變化也天差地別了一些，就好像，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！”
私下的議論不斷，盡管被葉歡壓了下來，可難免還是會被人不時得提起。
夜裏，葉歡便對宋霖說起了這事。“夫君可知道是什麽緣故？”
二房的事，宋霖向來不怎麽過問。更何況，男女大妨，他更不可能對弟媳婦過於關註。“興許是親家太太在背後指點？”
葉歡想了想，似乎也只有這個理由說得通。可不管怎麽樣，一個人的性子一旦養成是很難改變的，葉歡越想越覺得蹊蹺。
葉歡想了一宿，都沒怎麽睡好，第二天起來難免會沒精打采的。
驚蟄有些看不過去，於是主動請纓道：“不若奴婢派人去打聽打聽？”
葉歡沈默了一陣，搖了搖頭。“算了，也不是什麽要緊事。她能夠變得越來越好，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，何必在這上頭糾結。”
“夫人說的是。”驚蟄仔細一琢磨，覺得挺有道理的。
不管怎麽說，二夫人能夠立起來，對侯府來說也是件好事。至少，日後分府出去單過不會有問題，夫人也能少操些心。
這麽一想，主仆幾個就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後。
齊氏行事越來越大方得體，與宋堯之間的關系也漸入佳境。府裏的丫鬟婆子時常看到他們夫妻二人在涼亭撫琴作畫，神仙眷侶一般，東廂伺候的丫鬟婆子每每看到這一幕，都忍不住感慨。
“二爺和夫人，郎才女貌，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！”
“可不是？一個是探花，一個是才女，乃是絕配啊！”
“照這樣下去，二房再添個小主子指日可待！”
葉歡聽說之後，也很是替他們感到開心。之前，兩人鬧得厲害，宋堯還去書房睡了好一陣子，葉歡嘴上不說，心裏可沒少掛心。如今他們夫妻二人能夠和好如初，她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。
這一日，葉歡照常在花廳召見幾位管事，順口問起了鋪子的事情。
“二夫人當家的這些時日提了許多建議，一開始小的還存了懷疑，卻不曾想試著改動了一番，鋪子裏的進項竟比前幾個月增加了不少。”其中一位管事笑著說道。“如今這京城裏頭，誰人不知曉咱們的金玉滿堂？二夫人是不鳴則已，一鳴驚人啊。”
那管事喜滋滋的說著，滿臉紅光。鋪子裏的生意好，他這個做管事的也能跟著沾光。到了年底的時候，分紅也能多分上一些。
葉歡聽著他們的匯報，一直面帶笑容，不曾因為他們誇讚齊氏而有任何的不滿。
齊氏提出來的那些建議，葉歡覺得十分新奇，便詳細的問了問。管事們對答如流，言語之間隱隱夾雜著激動，可見確實是有效的。侯府多了些收益，葉歡自然也跟著高興，至於是誰提出來的點子，一點兒都不重要。
“既如此，你們便繼續做吧。”葉歡不是小心眼兒的人，重新掌家之後斷不會為了樹立威信就將齊氏的功勞全部抹去。
當然，有需要改進的地方，她也適時的提了出來。如此一來，下頭的管事們做起事來就更加事半功倍。
送走了管事，葉歡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背，決定去院子裏走走，活動活動筋骨。葉歡不喜歡一大幫子的人跟著，只帶了小滿和驚蟄兩個丫頭。
葉歡先是去花房挑了幾盆花，命人擺到屋子裏，又去福安堂緬懷了一番，這才繞著回廊去了後院。主仆三人一路都沒怎麽說話，一邊慢慢地朝前走著，一邊享受著難得的清閑時光。
後院的池塘邊種了不少的柳樹，風徐徐吹來，柳枝婀娜的搖擺，倒也不失為一道別致的風景。入夏的天氣，漸漸地開始熱了起來，葉歡沒走多久就燥熱的不行。
“夫人，那邊有處陰涼，不如過去歇歇腳？”小滿眼尖的瞥見不遠處得藤蔓架子，說道。
葉歡的確走得有些累了，於是點了點頭。
葉歡剛落座不久，小滿便去給她張羅茶水和糕點了，一轉眼就沒了人影兒。
“這丫頭倒是伶俐。”葉歡笑著誇了一句。
驚蟄點點頭，頗為讚同。“是個有眼力勁兒的。”
主仆二人說笑了兩句，葉歡趁著四下無人，很沒有規矩的撩起裙擺伸了伸腿。盡管她已經漸漸的適應了京城的生活，也開始有了些官夫人的派頭，可到底在鄉下長大，還是喜歡怎麽舒服怎麽來。雖說穿著裙子，可裏三層外三層的，哪有不熱的。掀起裙擺，抖抖腿，便涼快了許多。
驚蟄看到這一幕，倒是沒有看輕她，反而覺得夫人夠坦率。
那些裝模作樣的人她見的多了，簡直虛偽至極。夫人如今貴為侯夫人，身上卻還保留著那份淳樸自然，當真是極為難得了。
葉歡正捏著腿呢，忽然就聽見院墻的另一邊傳來一陣交談聲。或許是因為地處偏僻吧，這兩人說起話來絲毫沒有顧忌，所以不用葉歡豎起耳朵都能聽見她們的聲音。
“翠雲姐姐，你有沒有發現二夫人跟以前很不一樣了？”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開口問道。
叫翠雲的丫鬟嗯了一聲，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。“自打上回二夫人病了一場，整個人就不一樣了。或許是在娘家受了什麽刺激？”
477蹊蹺
“這我就不清楚了，二夫人上次回娘家只帶了林媽媽和靈兒姐姐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不得而知了。”小丫頭頓了頓，才繼續說道。“不過，我倒是樂意看到這樣的二夫人。之前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，怎麽都立不起來，我都替二爺不值！”
“你小聲些，這話也是咱們能說的？仔細叫二夫人知道了，到時候可沒好果子吃！”
“我不過隨便說說，這裏又沒有外人？！”
“那也不能這般大意，日後可不許這樣了。”
小丫頭連連賠了不是，兩人才繼續說了下去。
“我記得二夫人之前嫌魚有腥味，都不吃魚的，近來倒是餐餐都要有這道菜，莫非生了場病，連口味都變了？”
“是麽？這個我倒是沒怎麽註意。”
兩人說著漸漸地走遠。
葉歡被迫聽了一耳朵，原本沒怎麽在意，可在聽到齊氏口味的變化時，不由得留了心。齊氏的確是不喜歡吃魚，這一點她很肯定。因為宋孟氏喜歡吃魚，飯桌上總會少不了用魚做的菜肴。令葉歡感到好奇的是，齊氏從未朝著魚碗裏伸過筷子。都說懷了身子的婦人，口味會改變。可即便齊氏懷著媛姐兒，她仍舊不愛吃魚。生一場病，就能讓一個人連喜好都改變？想到這裏，葉歡不由得蹙起了眉頭。
方才那兩個丫鬟私下議論的話，驚蟄亦是聽得清清楚楚。“夫人，照她們所說，二夫人身上的確有諸多可疑之處。”
葉歡想不透裏頭的玄機，開玩笑的說道：“難道還能換了個人不成？”
這話一出口，葉歡突然就楞住了。
這世間無奇不有，她都能夠重生回到過去了，齊氏未必就沒有這等奇遇。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，齊氏前半生一直過得順風順水，被齊夫人視若珍寶，根本就沒受過什麽委屈。為何重生之後，會有如此大的改變呢？人的秉性本就是最難改變的，齊氏再有覺悟，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裏就有如此的轉變。都若說齊氏被人偷偷掉了包，這也不大可能。她與齊氏相處的時日不算短，對她很是熟悉。齊氏耳朵後面的那顆痣還在，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術也不能做到完全一樣吧。
更何況，宋堯是齊氏的枕邊人，就連他都沒有察覺不對，那麽就只有一種解釋，那便是齊氏還是那個齊氏，只是內裏的靈魂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，齊氏被什麽靈魂附了體。所以，她性子截然不同，就連喜好都變得跟從前不一樣。
葉歡這麽想著，把自個兒都給嚇到了。
若齊氏真的被什麽不幹凈的東西附體，那可要怎麽辦？
想到這裏，葉歡開始變得惴惴不安。
“夫人，您這是怎麽了，可是哪裏不舒服？”驚蟄見葉歡的臉色變得極差，忙關切的問道。
葉歡猛地回過神來，故作鎮定的說道：“沒，沒什麽，就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走神。天兒熱了，咱們回屋吧。”
說著，也不管驚蟄跟沒跟上來，就急匆匆的往正院而去。葉歡拿不定主意，想著找人分擔，卻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。她要取信於人，少不得要將自己的經歷拿出來說道。可這個秘密她都打算帶到棺材裏去的，絕對不會對人說起。
宋霖回來的時候，就見葉歡心不在焉的坐在窗前做著針線，時不時的縫上兩針，就連他進來都沒有察覺。這舉動著實太過反常，讓他不由得擔心起來。
“侯爺！”屋子裏伺候的丫鬟看到宋霖現身，忙屈膝行禮。
聽到丫鬟們問安的聲音，葉歡總算是回過神來。“侯爺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”
說著，站起身來就要上前伺候他更衣。
宋霖卻是握住她的手，拉著她一道在矮榻上坐下。“可是什麽不舒服？”
葉歡搖了搖頭。“只是想事情有些出神罷了。”
“哦？”宋霖挑了挑眉頭，問道。“什麽事讓你如此費心？”
葉歡在宋霖面前，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，心裏有事絕不會藏著掖著。於是，便將下午那兩個丫鬟的談話對宋霖說了。“你說，這裏頭會不會有什麽問題？”
宋霖不是頭一回聽葉歡說起齊氏的變化，之前都不怎麽上心。如今見葉歡為了齊氏的事情魂不守舍的，自然不能再無動於衷。“這事，我會派人去查，你不必掛心。”
宋霖都這麽說了，葉歡只能配合的點頭。不過，她到底是女人，心思要細膩一些。“不若從小叔那裏入手？齊氏是他的枕邊人，他應該比咱們更加了解她才是。”
宋霖覺得葉歡說的很有道理。“嗯，那我得了空便去找阿堯聊聊。”
葉歡見他應下了，這才稍稍安心。
心裏松快一些之後，葉歡這才打起精神，吩咐廚房準備飯食。
用過了晚膳之後，宋霖果然就去書房找了宋堯。兄弟倆許久沒有促膝長談了，坐到一起倒也不是沒有話說。盡管在家丁憂，但宋堯還是挺關註朝堂上的動靜的。見兄長問起，便如實的將近幾個月來的動向一一稟明。“酷暑難當，皇上似乎有意去避暑山莊住一段時日。”
說到這裏，宋堯便嗅出了一絲不尋常來。“皇上登基以來從未踏足過避暑山莊，今年怎的忽然想起要去避暑了？”
宋霖諱莫如深的勾了勾嘴角，道：“皇上的心思，哪裏是咱們能夠猜得到的。或許，有著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。”
宋堯聽他這麽一說，心裏不由得砰砰亂跳。“哥，你可是知道些什麽？”
“暫時還不太確定。”宋霖淡淡的說道，沒有瞞著他的意思。
宋堯訕笑了笑，道：“不過，應該與咱們沒什麽關系。如今朝堂上新貴與世家明爭暗鬥，咱們兄弟二人在家守孝，倒是能避一避風頭。”
“你能這麽想，我很欣慰。”宋霖還怕他惦記著頭頂上的那頂烏紗帽，與朝堂上的臣僚牽扯不清呢。如今看來，是他多心了。
宋堯雖不如宋霖足智多謀，但卻有一點好，就是從來不自以為是。宋霖吩咐的事情，他言聽計從，從來都不多問半句。
兄弟二人聊的投機，不時得有笑聲傳出。
478險些失控
宋霖說著說著，便將話題扯到了宋堯的身上。“這次回來，能夠看到你們夫妻和好，我這個做兄長的甚是欣慰。”
“讓大哥掛心，是我的不是。”宋堯忙開口認錯。
宋霖擺了擺手，道：“你我兄弟，何須說這些。”
他頓了頓，才又不著痕跡的試探了一番。宋堯對宋霖素來有問必答，便將齊氏回娘家不慎失足落水大病一場的事兒說了一遍。
“怎的就落水了？”宋霖隨口問道。
“說來，也是意外。”宋堯提起這事兒的時候，仍舊心有餘悸。他怎麽都沒想到，齊氏走個路都心不在焉的，若非丫鬟發現得及時，怕是人都沒了。想起齊氏被救上來時，呼吸似有似無的模樣，他的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。“好在將養了一些時日，身子已經沒有了大礙。經此一事，齊氏她也有所感悟穩重了不少。興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，她性子變了許多，算是因禍得福了。”
宋霖和葉歡一樣，不大相信這個緣由。一個人，相貌可以改變，身量可以改變，但性子在年少時就已經形成，可不是說變就能變的。而且齊氏的轉變可不是一星半點兒，完全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，豈是一個有所感悟能夠解釋得了的。
“你信她所說？”宋霖遲疑了片刻，還是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。
宋堯怔了怔，笑著說道：“一開始，我的確是不信的。後來，我們開誠布公的談了許久。她誠心的悔過，說不該任性妄為胡亂使小性子。到底是做了娘的人了，為母則強，為了媛姐兒，她願意去試著改變。”
這樣的借口，宋霖仍舊持懷疑態度。
“大哥，是不是你聽說了些什麽？”宋堯見他悶不吭聲，忍不住試探的問道。其實，他挺喜歡齊氏如今這個樣子的。端莊得體，典雅大方，與他默契十足，他只要動一動眉頭她便能知他心意，這樣通透的佳人，他如何能不喜歡？
宋霖泰然的笑道：“的確是聽了不少誇讚弟妹的話，她能夠變得好起來，這也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。沒什麽，我只是隨口問問，你別放在心上。”
宋堯見他這麽坦然的說了，也就沒有存疑。
宋霖回到後院，已經是深夜。與宋堯的一番交談，雖然有不少的收獲，可心中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大。齊氏連宋堯都能騙過，可見非等閑之輩。要麽，她之前的膽小怯懦都是裝出來迷惑旁人的，要麽，就是她們已經不是同一個人。除了這兩種可能，他真想不出別的來。
若說之前的怯懦都是裝的，那麽她的偽裝也太過成功了一些。但一個人的偽裝再厲害，也不可能連朝夕相處的枕邊人都騙過去。
宋霖越想越覺得心亂，索性招來暗衛，讓他們去齊府查探一番。
葉歡一直在等著宋霖回來，屋子裏也留了燈。聽見開門聲的時候，她便坐起身來，掀開紗帳下了床。“可算是回來了。”
“怎麽還沒睡？”宋霖看到葉歡的那一剎那，整個人便放松了下來，腦海裏紛亂的思緒也漸漸地被拋到了腦後。
“白日裏歇了午覺，還不困。”葉歡胡亂的扯了個理由。“怎麽樣，從小叔那裏問到了些什麽？”
宋霖見她滿是期待的看著自己，不由得扯了扯嘴角。“說了這麽半天的話，你怎麽不問問你夫君是否口渴，肚子餓不餓？”
葉歡楞了一下，繼而笑著上前挽住他的胳膊。“那侯爺是否口渴，可需要妾身替你倒茶？”
宋霖捏了捏她光滑的臉頰，滿臉的寵溺。“本侯的確是有些口渴，夫人可有止渴的良方？”
“小廚房的爐子還熱著，我這就去給你燙壺茶。”葉歡說著，就要出去喚人。
宋霖卻是一把將她拉住，捏著她的腰輕松地將她一把抱起。葉歡驚呼一聲，忙伸出手來撐在他的肩膀上。“侯爺這是做什麽，快些放我下來。”
“不是說要幫我止渴麽？那我就不客氣了！”宋霖說著，微微昂起頭來，堵住了她那張殷紅的小嘴兒。
葉歡沒想到他說的法子居然是這個，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。
宋霖不顧她的掙紮，抱著她來到一旁的矮榻上，利用男子先天的優勢，將她緊緊地壓在了身下。葉歡被他親的上氣不接下氣，差點兒要忘了呼吸。
宋霖適時的放開她，努力的平覆著洶湧的情潮。天知道他有多渴望葉歡充滿了馨香的柔軟身子，奈何母孝大過天，每每瀕臨失控，他都生生的克制了下來。
“夫君......”葉歡感覺到他身軀的緊繃，滿是擔憂的喚了他一聲。
宋霖本就忍得辛苦，聽葉歡這樣嬌滴滴的一喚，越發覺得身子僵硬得不行，額頭上隱隱的冒出了一排排細密的汗珠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好不容易咬牙從葉歡的身上爬起來，急匆匆的去了浴房。
葉歡知道，他最近每次情動都用洗冷水澡來壓制。可長此以往，身子如何能夠受得了。於是，忍著害羞，她躊躇著跟在他身後進了浴房。
半個時辰之後，葉歡滿面紅潮的回了寢房，鉆進紗帳之後，就將埋進了薄被下。
她真是瘋了，居然被哄著做出那樣羞人的事來！
想想，她都覺得沒臉見人。
宋霖收拾好出來，就見葉歡縮成一團捂在被子下，忍不住輕笑出聲。將人從被子下挖出來，宋霖湊上前去親了親她的額頭。“怎麽，害羞了？方才跟進去的時候，膽子不是挺大的麽！”
葉歡嬌羞的嗔了他一眼，伸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。“還不都是你！你，你到底打哪兒學來的那些，羞死人了！”
宋霖見葉歡羞紅的臉蛋，忍不住又逗了逗她。葉歡羞惱的捶打著他，兩個人又在床榻上滾作一團。好不容易平靜下來，已近醜時。
這一夜，葉歡睡得格外踏實，連夢都沒有做一個。
第二天起床後，葉歡顯得精神奕奕，就連臉上都帶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“夫人的氣色看起來真好！”小滿給她梳頭的時候，都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。
葉歡摸了摸臉蛋，嗔道：“有嗎？”
小滿狠狠地點頭。“怎麽說呢，就好像剝了蛋殼的雞蛋一樣，嬌嬌嫩嫩的。”
小滿沒念過書，但形容起事物來卻是恰如其分，精準得很。
479小孟氏
葉歡看著琉璃鏡中的自己，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殷紅。“你這丫頭，居然敢打趣起我來了，就不怕我罰你月錢？”
小滿在葉歡身邊伺候的時日也不算短了，自然清楚主子的性子。“夫人寬厚待人，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處罰奴婢呢。”
葉歡笑了笑，沒再提這茬兒。
宋霖有事出府去了，葉歡便帶著幾個孩子去院子裏玩耍。因為是早晨，日頭還不大，齊氏也帶著媛姐兒來了院子。
“大嫂。”齊氏見到葉歡母子幾個，笑著上前打招呼。
葉歡見她親自抱著媛姐兒，不禁感到十分稀奇。要知道，自打媛姐兒出生之後，齊氏便嫌棄她讓她吃盡了苦頭，又是個女娃，故而一直不怎麽待見媛姐兒。宋孟氏還在的時候，她在她老人家面前做樣子才會抱上一會兒，私下裏都是丟給奶娘養。即便是後來與小叔鬧了別扭，為了挽回小叔的心，也只是讓丫鬟們伺候得更盡心一些，鮮少會自己抱著四處轉的。
葉歡楞神只是那麽一瞬，很快就恢覆如常。“弟妹也帶媛姐兒來逛園子？快些抱來我瞧瞧。”
齊氏抱著媛姐兒上前，媛姐兒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，滿是好奇的望著葉歡這個伯母。
“怎麽，媛姐兒不認識伯母了？”葉歡伸手摸了摸媛姐兒胖乎乎的小手，假裝板起臉來說道。
媛姐兒往齊氏懷裏縮了縮，倒是沒有哭鬧。
“媛姐兒這些時日沒見著大嫂，便生疏了。大嫂抱抱她，一會兒熟了，你想甩都甩不掉呢。”齊氏說著，就把媛姐兒塞進了葉歡的懷裏。
葉歡伸手攬住媛姐兒的腰身，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腿上。“幾個月沒抱，媛姐兒可是又重了不少。”
“這丫頭胃口好，每頓能吃一大碗呢。”齊氏看著媛姐兒，臉上滿是慈母的光輝。
葉歡見她的表情柔和，不像是作假，心裏的好奇心越發重了。當然，她臉上並未表現出來，仍舊和齊氏有說有笑。
泓哥兒原本跟在薇姐兒的身後在院子裏躲貓貓，不知怎的看到葉歡抱著媛姐兒又說又笑的，頓時醋意大發，邁著小短腿朝著葉歡撲了過來。“娘，娘，抱抱！”
“喲，泓哥兒這是爭風吃醋了？過來讓嬸娘抱抱，可好？”齊氏怕葉歡累著，於是笑著哄道。
泓哥兒卻是拉著葉歡的袖子不放，一臉不滿的瞪著媛姐兒，意思非常明顯。
葉歡知道泓哥兒的性子，只得將媛姐兒遞回齊氏的懷裏。“這小子，別的什麽都大方，就是見不得我抱別人家的孩子。”
“這是母子天性。”齊氏倒是十分理解。“我上回回娘家的時候，抱了會兒我侄兒，媛姐兒也不高興呢。”
妯娌兩個說笑著，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。
葉歡聽著她的談吐，落落大方，親切自然，不禁想起多年前在忠義侯府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。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？
齊氏不是沒察覺葉歡打探的目光，卻仍舊若無其事，言笑晏晏，沒有半點兒不自在。這份定力，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。其實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，不過既然老天爺給了她一次新的生命，她就要好好兒的活下去。
兩人帶著幾個娃在後院玩了一會兒，等日頭大氣來時才各自回了屋。
“夫人，二夫人的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。”小滿憋了許久，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來。
葉歡想了想，叮囑道：“這些話，以後不許再說了。二夫人本就是大家閨秀，之前不過是剛嫁進門，一時不太適應罷了。如今有了孩兒，自然會成長起來。”
“是奴婢逾矩了。”小滿忙開口請罪。
葉歡倒是沒有罰她，不過卻是板著臉警告了一番。
這事就這麽過去了，葉歡也沒有放在心上。日子平靜的過著，葉歡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。可好景不長，沒過兩天舒心的日子，麻煩就自個兒找上了門。
這天，葉歡正在小書房查賬，就聽見丫鬟進來稟報，說是姨夫人來了。
葉歡怔了好一會兒，仍舊沒有反應過來。“哪個姨夫人？”
她不記得京城還有這門親戚啊？！
唯一算得上是長輩的，便只有忠義侯夫人。可平日裏，丫鬟們都會尊稱她為侯夫人，斷不會用姨夫人這樣的稱呼。
“哪個姨母？”葉歡問道。
丫鬟偷偷地打量了她一眼，小心翼翼的答道：“說是太夫人的妹妹，侯爺嫡親的姨母，嫁去江州夫家姓鄭的那位。”
葉歡聽了丫鬟的解釋，不由得皺起眉頭。
宋霖的確是有個嫡親的姨母，乃是太夫人一母同胞的親妹妹。孟家獲罪之後，嫁給了宋家的一個姻親，江州的一戶人家。還在清平鎮鄉下的時候，她偶爾聽人提過一回，說是宋家來了客人，還是坐著馬車來的，可想而知，家境應該還不錯。畢竟，能夠用得起馬車的，都是非富即貴。
不過，葉歡也並不是個傻的。若兩家關系親近，早就有所來往，何必等到現如今？嫁到宋家的這些年，她可從未聽婆母提起過這個嫡親的妹妹。
“侯爺呢？”葉歡舉棋不定之下，打算先問問宋霖的意思。
“侯爺在書房呢。”驚蟄答道。
“派人給侯爺遞個信兒，就說夫人我自嫁入宋家以來從未聽說過這樣一門親戚，有些拿捏不準，讓侯爺幫著拿個主意。”葉歡扶了扶鬢邊的發釵，不緊不慢的說道。
驚蟄應了一聲，出去叫了個跑腿兒的丫鬟去書房報信兒。
侯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，一個來回，從後院到前院怎麽說也得一炷香的功夫。院子裏還好，不時得有樹蔭遮擋，倒也不算熱，可等候在侯府門口的人就有些遭罪了。外邊兒日頭漸大，即便是坐在馬車裏也是悶得很，不時得有香汗滴下來。
小孟氏坐在馬車裏，久不見人出來迎接，臉色不由得變得難看起來。“這侯府好大規矩，居然讓長輩在門口一等再等！”
“娘，您稍安勿躁，說不定表哥並不在府裏。”小孟氏身旁的嬌俏少女開口勸道。她約莫十四五歲模樣，鵝蛋臉，柳葉眉，櫻桃小口，雖未完全長開，卻也有了一番國色天香的架勢。
480放肆
“你盡會替你表哥說好話！”小孟氏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，說道。“我看他是有出息，就目中無人，不認咱們這些窮親戚了！”
“表哥人中龍鳳，人品端方，忘了誰都不會忘了母親您的。”少女嬌俏著說道。“今日本就是咱們貿然登門，又沒有提前知會表哥一聲，有所怠慢也是情有可原的。”
“你啊，就是太心善了，覺得什麽人都是好的。”小孟氏嘴上這樣說教著，心裏卻是對這個知書達理的女兒十分的認可。
她嫁到江州，一直過得順風順水，唯一的缺憾便是膝下沒有兒子，二十出頭才得了這麽個女兒，自然是百般的疼愛。雖說孟家敗落了，但小孟氏卻一直以名門貴女自居，打小對女兒嚴格教導，琴棋書畫，廚藝女紅，詩書禮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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